绿槐高柳咽新蝉,薰风初入弦。
碧纱窗下水沈烟,棋声惊昼眠。
微雨过,小荷翻,榴花开欲然。
玉盆纤手弄清泉,琼珠碎却圆。
—— 《阮郎归·初夏》苏轼
绿槐阴阴,曼妙的柳枝随风轻动,蝉鸣声戛然而止。轻柔的和风将初夏的清凉吹入屋中。碧色纱窗下,淡淡的沉水香气随风飘散;一个舒适惬意的昼眠,忽而被落棋声惊醒。
微雨过后,小荷随清风翻转。红色的石榴花更显得艳丽欲燃。美丽的女子在清池边,用盆舀水,嬉耍戏水玩耍,溅起清澈的泉水,像珍珠,一会儿破碎一会儿又圆……
这便是古人苏轼眼中的初夏时节,美人如画,美景亦入画。这是居住在山间的少女,这是居住在河畔的少女,这是居住在诗人心里的初夏。
“一朝春夏改,隔夜鸟花迁。阴阳深浅叶,晓夕重轻烟。”
初夏,是夏天三个月中的第一个月,又称孟夏,首夏,或梅夏。
初夏时节,天气渐热,人们可以着单衣纱裙,但太阳还未骄烈如火,尚有清凉可寻,既美又舒服,真是老天爷赏赐的好日子。
在北方,稍微偏离市中心的地方,人的生活远没有高楼里那么杂乱繁忙。初夏的午后,总是比其他时候安然静谧一些。
“谢却海棠飞尽絮,困人天气日初长。”黑夜渐短,白日渐长,这漫长的一日岁月中,终于又到了酣然午睡夏打盹儿的时候。
窗外蝉声、蛙声渐渐停止,树下乘凉的人也悄悄放低了声音,只剩下安静。安静沏茶,安静养神,安静摇扇。窗里的人好梦渐酣。
“啪”,最后一盘棋下完,落子清脆。人们便三三两两起来,打水洗脸,不甚清醒,也不甚朦胧地,离家了。
上班的上班,上学的上学,钓鱼的钓鱼,喂鸟的喂鸟……路上行人多起来,阳伞多起来,冰棍儿多起来,自行车、滑板车、汽车多起来,忙碌的下午开始了。
至傍晚时分,天色还亮,收工归家。孩子们蹦跳在路上,大人们轻快在路上,老人们的身影出现在灶间。
擀面条,切菜码,和麻酱,凉水面过两遍,浇上麻油拌匀,放出小饭桌,等待回家的大孩子小孩子们。
一家人呼噜噜吃完晚饭,外面已是华灯初上,搬起小马扎儿,院子里三三两两一扎堆,开聊。
从军国大事聊到国计民生,从现实现状聊到过去未来,从东家拆墙聊到西家修路…总有的可聊,总有的慷慨。
微风中吹来夏花的清香,在人们的扇面儿上流连嬉戏,带来醉人的惬意。不管是老还是少,独属于每个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。
南方的初夏,想必更加写意。古人诗说:“鱼虾泼泼初出网,梅杏青青已着枝。满树嫩晴春雨歇,行人四月过准时。”
梅子青青的时节,就是“梅夏”称呼的由来。只一个“梅夏”的称呼,又为初夏增添了多少浪漫!
想想看吧,细细的蝉鸣声从满山满谷的梅树叶子间传来,你欲追寻某一只的踪迹,抬头却发现满树青翠可爱的梅果子,热热闹闹地挤在枝头,仿佛能听见它们的笑声。
总有调皮的孩子,会摘下一把青梅,在山间溪水中涤荡干净,冰凉凉的放进嘴里,酸意从齿间直达肺腑,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冷颤。
“梅子留酸软齿牙,芭蕉分绿与窗纱。日长睡起无情思,闲看儿童捉柳花。”午睡迟迟,醒来便看到这副景象,心情再糟糕的人,恐怕也会翘起了嘴角的。
这样的季节,适合午睡,更适合夜饮。“湛湛露斯,匪阳不晞。厌厌夜饮,不醉无归。”即使是一世沧桑半生颠簸的李清照,也有过熏熏然夏日醉酒的经历:
常记溪亭日暮,
沉醉不知归路。
兴尽晚回舟,
误入藕花深处。
争渡,
争渡,
惊起一滩鸥鹭。
——李清照《如梦令》
那时的我在溪边亭中游玩,不知不觉间,日色已暮。这儿的美景令人沉迷,清风和着浓郁的酒香,让我竟忘记了回家的路。
酒兴散尽,游兴暂歇,乘着夜色赶快掉转船头,却不料走错了路,跌跌撞撞地划进了荷塘深处。怎么出去呢?怎么出去呢?水声呼声划船声,惊起了安憩的鹭鸟。
醉酒的少女,误入荷塘深处的窘境,给甜蜜的良夜增添了多少风情!再想她第二日,初睡起,晓莺啼,倦弹棋,彩笔题诗,甚是美极!
(来源:有礼有节微杂志)